如果我是雌雄同体，我岂不是想玩哪里就玩哪里！

　　这当然只是我们的玩笑话，毕竟在习惯了性别二选一的文化中，雌雄同体似乎只存在于想象与虚拟作品里。

　　然而，人类的天然性别真的非男即女吗？

　　01.认识“双性人”

　　2007年，一部名叫《双性传奇》（又名XXY）的电影在阿根廷上映。

　　影片的主角阿利克斯生来就同时拥有雌雄两套生殖器官。Ta被当做女孩抚养长大，但在某一天，阿利克斯的这一秘密被Ta的挚友梵多抖露给了其他同学。

　　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困惑与自卑的阿利克斯愤怒不已，在殴打了梵多后，Ta被迫退学，接着又遭受了同学们的侵犯。

　　剧情可以被虚构，但“阿利克斯”们的存在却是真实的。

　　比如：著名网球运动员莎拉·格罗内尔德、田径运动员塞门亚等。

　　Ta们都属于一个少数群体，这个少数群体中的人曾被称为“雌雄同体人”。

　　“雌雄同体人”先天生理性别特征不明显（包括生殖器、性腺和染色体），不符合生理男性或女性的典型二元概念。

　　目前，“雌雄同体人”的说法已经被取代，医学界更愿以“双性人”或“间性人”（intersex）、IS群体来称呼Ta们。

　　双性人特征的成因众多，随着医学研究的进步，其分类已经愈发细致且庞杂。

　　通常，我们可大体将其分成“假性两性人”、“真性两性人”和“嵌合体”三种。

　　又可细分为女假两性人与男假两性人。

　　女假两性人的性腺为卵巢，但其生理表征偏向男性，易被当做男性抚养长大。男假两性人的性腺为睾丸，但其生理表征偏向女性，通常被当做女性抚养长大。

　　出生时即拥有男女两性性腺，外生殖器通常为混合型。体内同时有雌激素和雄激素，但常以一种激素占优势。

　　嵌合体

　　医学界推测，当龙凤胎因某种原因在子宫里融为一体时，其会同时拥有两性生殖器官，也会同时拥有染色体为XX和XY的细胞。

　　有说法认为，嵌合体现象可能是针对真性双性人的一种解释。

　　目前的医学研究已经证明，人类的生理性别也是复杂多元的。在“标准女性”与“标准男性”之间，还有诸多双性（间性）状态的存在。

　　世界卫生组织的最新统计显示，全球双性人占比为0.05%—1.7%，这意味着每60—2000人中即有一位双性人。

　　然而，为什么我们身边似乎从未出现过“双性人”呢？

　　02.

　　被消声的“双性人”

　　1978年，哲学家福柯在翻阅资料时了解到一位双性人——巴尔班。他将巴尔班的故事与其它资料整理在一起，出版了《双性人巴尔班》这本书籍。

　　巴尔班从小被当作女性抚养长大。成年后，她成为一名老师，并爱上了自己的女同事萨拉。

　　在无法包容同性恋的环境里，她们不仅被非议，还被列入了审查名单。

　　但促使巴尔班去做检查的，是她生理上的不适。因为腹股沟疼痛，她前去问诊，却因此拿到了一张影响她一生的诊断书。

　　医生认为，巴尔班其实是一位男人，只是她生理上的“畸形”掩盖了这一事实。

　　之后，巴尔班被行政人员带去强制修改性别，她也被要求以男性身份重新生活。

　　然而，她却因此遭受了更严重的群体性羞辱。她无法适应自己的男性身份，失去了爱情，辞去了工作，离开了家乡。

　　1868年，在身体和精神疾病的双重折磨下，三十岁的巴尔班点燃煤气，终结了自己的生命。

　　如果没有福柯的整理，或许我们就无法了解到巴尔班的故事。

　　虽然一直自然且客观地存在着，但双性人被消声的历史十分悠久。

　　在西方，双性人的概念源于古希腊，那个时期的人多把双性人视为灾难与霍乱降临的征兆。

　　西方文明宗教化后，神学家认为双性人是非自然性行为的产物，同时是女性欲望的罪恶象征。这种将女性视为万恶之源的观念，也反映了中世纪西方文明浓重的厌女色彩。

　　也因此，在欧洲的“狩猎魔女”时期，大量双性人被当做女巫，死于火刑。

　　在我国古代，民间流传着一种相似的说法——双性人是“巫人”，会为天下带来大祸。

　　从《搜神记》里关于“阴阳人”的记载，便可窥见一斑。

　　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，但我们的社会文化仍没有挣脱二元性别的藩篱，双性人仍然遭受着严重的污名与妖魔化。

　　使双性人被消声的文化，正以一种新的形态延续着。双性人的困境，需要我们主动去看见。

　　03.看见“双性人”困境

　　被视为“异类”的双性人们，为了不被伤害，通常会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。因此，双性人是一个十分隐蔽的群体。

　　这种隐蔽性，使人们对双性人群体产生了许多天真的误解。

　　比如，双性人的性生活会更加有趣、双性人的生命体验会更加丰富、双性人可男可女……

　　其实，双性人的现实生活，绝非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美好。

　　从孩童时期开始，双性人就可能会遭遇歧视与霸凌，而这种系统性的“歧视”可能会绵延Ta们的一生。

　　双性人还可能会被强行“修正”性别。

　　幼年时，双性人就可能会被亲人指派某种单性别。成长过程中，双性人还可能会因社会压力而被迫成为“单性别”。

　　为了生理上符合“单性别”，Ta们往往逃不过一场劫难——“性别矫治手术”。

　　香港“细细老师身心诊疗室”的负责人细细，就是一名双性人，Ta近年来一直致力于帮助双性人群体。

　　细细还是婴儿时，因生殖器部位有疑似睾丸的组织，Ta被医生错判为男孩。

　　因为生殖器与其他男孩不同，细细被校园暴力，被孤立，还接受了长达五年时间的“性别矫治手术”。

　　细细的“音茎”被一次次切开再缝上，反复破裂发炎，却始终没能变成父母心中理想的、可以传宗接代的音茎。

　　直到细细37岁，Ta才通过一次偶然的体检了解了自己的身体——医生通过B超发现Ta拥有子宫，而Ta的两个“睾丸”之一则是卵巢组织。

　　细细意识到，自己童年时的手术原来毫无意义。Ta选择以双性人的身份出柜，彻底接纳了自己的身体。

　　像细细一样被迫接受手术的双性人，还有很多。

　　但是，相当比例的性别矫治手术其实并无健康上的必要性，对双性人来说，手术反而会不可逆地损害其健康。

　　可Ta们并没有知情权或选择权。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中期，许多双性人陆续站出来，将性别矫治手术对其造成的伤害展现给大众。

　　Ta们有的始终无法接受被指派的性别，有的因手术丧失了性功能和性快感。

　　彼时，人们才意识到：

　　强制双性人接受矫治手术，其实只是为了迎合二元性别规范。

　　更何况，性别矫治手术也不能使双性人从困境中解脱，因为“迫使其接受手术”的文化才是困境本身。

　　身处在多重困境中的双性人，罹患精神疾病的概率更高。据美国双性人组织AGGPG的发言人透露，估计有60%的双性人试图自杀，约20%的人已经自杀。

　　推行性别二元正是巩固父权制的手段，弱势与边缘群体因此成为了“主流世界”的牺牲品。

　　近年来，随着多元性别观点的普及，越来越多人开始思考：

　　因为外表不符合二元性别文化中的“标准”，双性人就该被视为异类吗？

　　难道双性人必须要选择某一性别，Ta的一生才有意义吗？

　　何谓正常？何谓标准？排他的二元性别文化有何正当性？

　　《双性传奇》的导演露西亚曾表示，她希望这部电影可以“让大众看到既有性别文化带给当事人的痛苦和困扰，进而更深地反思其合理性”。

　　我想，这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。

　　许多人并不了解IS群体，甚至会基于自己的猜想，说出一些带有偏见的话。

　　而这正是对边缘群体具体困境的失察。

　　看见与了解非常重要。我们可以从这篇文章开始，认识真实的IS群体，看到Ta们面临的困境，承认Ta们受到的伤害。

　　并且，当IS人士出现在自己身边时，为其发声、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与支持。

　　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帮助双性人的组织就已开始出现。这些组织不仅致力于争取双性人群体的权益，还为双性人们创造了联结彼此、抱团取暖的机会。

　　近年，许多国家也开始从法律上保障双性人权益，而这些进步，皆归功于双性人们旷日持久的努力。

　　文化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，但作为社会的一员，我们可以率先点亮多元、友善的灯火。

　　灯火会慢慢串联成灯海，相信终有一天，双性人们不必继续在黑暗中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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